六月中旬,飒城进入一年之中气温最高的时段,阳光像把咄咄逼人的刀,在永远睁不开的眼皮上剐。
天蓝,树绿,色彩浓烈,对比嚣张。
云逃得一丝不剩,雨水也吝啬稀薄,偶尔施舍几滴,立即就被烙铁似的地面蒸发干净。
景允早上起床,跟景越冬一起边吃馄饨边看天气预报,主持人说未来一周每天都在三十五度以上。
爷俩异口同声地叹气,互相传递醋瓶,间或搅拌勺子,吹了吹漂着蛋花、紫菜和香油浮泡的热汤。
馄饨是阮妍亲手包的,形状和外面卖的不太一样,个头偏小,恰好一口吞掉。
馅料填得饱满,微微透出薄而爽滑的面皮,精瘦肉,香菇碎,里面放了虾米提鲜,口味特意调得稍甜,符合家人的喜好。
汤底用鸡骨架熬足四个小时,撇去表层多余的油脂,色泽鲜亮澄澈,浓香扑鼻,这样的天气喝得冒汗也不难受。
离出门上班还有十分钟,他照例在饭后漱口,洗脸,整理仪容,一天天习惯了现在镜子里自己的模样,反而有些淡忘从前。
裤袋里手机震动,他拿出来看,是头条新闻推送。
“高温预警!
全国平均气温较往年记录再创新高。”
不是康崇。
他去单位。
天热,人也倦怠,干什么活儿都提不起劲,班上得无精打采。
下午两点多做校对那会儿,景允昏昏欲睡,额头磕在办公桌角,被凑过来蹭空调的同事一掌拍醒。
他有点不好意思,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,滴了两滴眼药水,又到楼下自动贩卖机那买了一瓶凉茶,一包陈皮,捧着手机猫在阴凉通风的楼道里偷闲。
康崇的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,只有一个字:“喂。”
没有及时得到回复,他也没有再说。
显然不是急事。
把撕成小块的陈皮丢进嘴里,唾液迅速分泌,景允眯起眼睛,舔净指尖的糖霜,混沌的大脑慢慢清明。
他也发了一个字:“嗯。”
这次康崇回得飞快,“你干吗呢。”
“刚睡醒。”
“消极怠工。”
“天太热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
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,都不像要聊天的德行,偏偏又想方设法地拼命找话,非聊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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